佛曰:活在当下!看上去简单,却非大智大勇不可以做到。种种规矩方圆全都忘却,种种算计杂念全都抛下,跑步不再是和其他人角逐快慢,不再是遵守某种体育教条,不再是体力兼心力的消耗。跑道上再没一个人,只有跑这种动作自力自为,所有人声和人影都似遁入幽暗,化入空明,舞台不见了,惯常的世界不见了,只有步点和风声和史前洪荒的静谧。
翼状的巨型体育馆一直沉静地卧伏在风雨操场的边上,两个翼尖悠然直指天空,常有离地非常近的飞机从旁边呼啸而过,它们都到附近的双流机场集合停驻。体育馆到运动场的入口处总有一群小伙子出没,仿佛在训练拳击,又像在练跆拳道。球门的后面则是太极喜好者的集散地。孩子和宠物狗开心地在操场四周溜达,偶尔他们也违禁闯进操场中间的草坪。有时能碰到一个光头的美女挎个小包高雅地散步,或者一个老外夸张地炫耀冰肌玉肤而发达的肌肉。
体育场像个大舞台,或者另外一个更大的舞台中的一幕,而且从来不会有重复的演出,总会有新的风景和新的合奏出现,跑步的人就是其中的主角。
有人喜欢三五成群结队地跑,边跑边聊,队伍庞大而易散乱,壮观而不持久。人习惯两人结伴地跑,船小好掉头,却时刻要维持步调和步伐的统一。更多的人想一个人跑,时间节奏随性,训练本来就是一项自由的个人事务。
青年居多,孩子子和老年人也不少。对于中年人来讲,跑步彷佛是一项贵族运动,非常难天天匀出如此的空余时间。
有人疯跑一阵,然后筋疲力尽。有人不紧不慢,永远同一步调。跑步姿势也千差万别,箩筐型的,淑女型的,划船型的应有尽有。有人会穿着笨重的长裤和皮鞋跑,有人则只穿一条短短的裤头。
就个人而言,跑步与其说是一种训练,不如说一种习惯,就好比天天一小时的午休一样;或者一种消遣,脑力劳动以外的调节;甚至一种修炼,儒家的塑身养性,禅宗的渐修之道,道家的居室生白。
跑步最重要在姿势,抬腿、挥臂、呼吸都要规范,姿势规范方能气定神闲。情绪次之,不论白日情绪怎么样糟糕,来到跑道上诸般烦恼且置之身外,清净自性方能臻乎化境。
Run!Forrest!Run!如此的呼声在每一个人的耳旁一直回响,好像只有不停的奔跑,不停的向前,大家才能抓获猎物,胜过别人。无人问过奔向何方,为何奔跑,或者有什么意义,这类早已由外部的某种话语决定妥当,而完全不需要个人来操虑。所有好像都不在当下,而在未知的别处。在奔跑之中或者奔头达成的某个时刻,不少人已经跑得气喘吁吁,心力交瘁,而从来不知道跑道只不过一个循环往复的怪圈,所谓的奔头也更多只不过跑道中间的一个人为外设的路标。